从四字词译法赏析《沁园春·长沙》三个译本
四字词简洁凝练、朗朗上口,是中华语言浓缩的精华。毛泽东诗词格调开阔,其中不乏四字词的出现,四字词翻译质量的好坏直接决定了译文的层次水平。通过翻译批评与赏析各名家译作可以看出,不同翻译策略的运用方法,是学习翻译的一个绝佳途径。文章从四字词译法角度对毛泽东早期代表作《沁园春·长沙》三个英译本进行赏析,旨在揭示四字词翻译在毛泽东诗词翻译实践中的重要指导意义。
作为民族文学的重要代表之一,毛泽东诗词风格豪放、措辞严谨,记录了中国革命岁月的历史变迁,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臧克家先生说:“毛泽东诗词是一个说不尽的话题……其影响之深,难与伦比。”为了让中国文学完整地走向世界,必须保证译文的翻译水平,而四字词作为中国语言文字浓缩的精华,其译法更需仔细推敲。《沁园春·长沙》中四字词丰富,其翻译质量直接决定了整篇译文的水平,不可小觑。
一、《沁园春·长沙》原文及三译本介绍
《沁园春·长沙》创作于1925年,属婉约派旧格词,全诗多为四字词,句式整齐。目前广为流传的译文至少有十余种,但要译出高质量的译文并非易事,需要深厚的中英双语功底。李正栓先生曾言,他反复比读和学习过1993年许渊冲译本和辜正坤译本。为了增加译文的可比性,本文选取许渊冲译本(以下简称许译_、辜正坤译本(以下简称辜译_、李正栓译本(以下简称李译)进行批评与对比赏析,旨在探究《沁园春·长沙》中四字词的译法。
二、《沁园春·长沙》中的四字词译法赏析
四字词是指由四个汉字组成的常用词,包括成语和非成语,也叫自由词组或固定词组,是汉语中一种常见的语言现象,大量运用于说话和文章中。四字词仅用寥寥四字便可传递从古至今人类社会文化等方方面面的信息,具有简洁凝练、寓意深刻、音律和谐等特点。而中国的诗词恰恰也有此特点,因此词人常把内心充沛的情感寄托于简短的四字词之中,使整首词更加耐人寻味。辜正坤先生说:“诗词翻译不是一般的散文、小说类翻译,最应追求的是质量而不是数量。”译者只有灵活准确运用翻译原则,才能在译文中准确传递出四字词的内涵。
《沁园春·长沙》共有114个字,其中四字词的数量高达19个,占全文字符的67%。现从诗词英译最重要的意境、音韵、句法、背景等四个方面对比赏析三位大师对《沁园春·长沙》中四字词的译法。
(一)意境再现
意象的营造是诗词创作的重要手法之一。曾有学者把诗的形与音比作人的骨架和血肉,而意则为其灵魂。从美学角度来看,意境美也是中国诗词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沁园春·长沙》一词中有许多意象丰富的四字词,如万山红遍、漫江碧透、鱼翔浅底等。
“山”寄托了毛泽东的豪情壮志与伟大抱负,是《沁园春·长沙》中的重要意象之一。上阙中“万山红遍”一词不仅描写了一幅漫山红叶的秋景图,同时红色还暗示词人火热的革命理想。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山”指的是湘江西岸岳麓山诸峰,而不是小山丘。辜译采用直译的翻译方法,译为“ten thousand mountains”。从内容来看,该译文最忠实于原文,但译者忽略了原文的文体特征,导致译文美感欠佳,没有译出原文中层峦叠起般广阔的画面感。许渊冲先生认为“万”并不是一个确切的数字,而只是泛指数量多,故不必直译。“hill on hill”不仅可与下一句“wood on wood”保持格式一致,也能体现出万重山的延绵不绝之态。在此,许译虽没有用“mountain”这一大意象,但两个“hill”叠加足以表现出一山又一山的宽广,且赋予读者无限的遐想空间。此外,三位译者都统一将“红”译为“in red”,不仅再现了秋日满山红叶的美景,也体现了毛泽东的革命理想抱负。
上阙中还有一个重要意象——水。“漫江碧透”中的“碧透”则描绘出了江水澄澈见底的动态感。许译用“green down to the bed”将“透”字展现得淋漓尽致,李译“all green is the river”让读者将碧波尽收眼底,辜译则为“the river so purely blue”。对比三篇译文,只有辜译选用了“blue”一词,想必是想营造出一种“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意境,而定语“purely”更为碧色增添了几分纯粹。
(二)音韵和谐
全诗共25行,其中有20行都是以四字词结尾。从整体上看,《沁园春·长沙》主要使用押尾韵的手法进行创作。换句话说,掌握了诗中四字词的押韵方式,便掌握了全诗的韵律。《沁园春·长沙》原文开头“独立寒秋”和“橘子洲头”中最后一个字都押/ou/,为隔行押韵(aba)。许译和李译均与原文的押韵方式相同,韵脚分别为“I”和“by”。辜译的押韵方式较为灵活为abb。
除此之外,押行内韵也是英文诗歌中一种常见的创作方式。例如,“风华正茂”一词许译为“Our spirit bright was at its height”,其中 “spirit”“bright”与“height”三个词都押结尾字母“t”,读起来颇具节奏感,符合英文诗歌的行文习惯。而对于最后一句“浪遏飞舟”,李正栓先生则是用以“s”开头的两个单词“stop”和“speeding”押头韵,增加译文的音韵美,译成“To stop speeding boats”。
(三)句法灵活
中文是意合的语言,句式较为灵活,《沁园春·长沙》中有很多无主语的四字词。对比三篇译文,三位译者主要选用直接增加主语、使用抽象名词、动名词或不定式等作主语和译成被动句三种方法进行翻译。
例如“万山红遍”,许译为“I see hill on hill all in red”,许渊冲先生将自已置身于第一视角,直接增加主语“我”;辜译则选用被动句“Ten thousand mountains are clothed in red”,其中“clothed”一词使译文的动态感与画面感骤增。“挥斥方遒”中的“挥斥”源出庄子 《田子方》“挥斥八极”之说,译为“纵放”;李正栓先生选用动名词做主语,李译为“Talking with all our power”,意在突出“挥斥”二字。相较之下,三种译法无优劣之分,最适合语境的便是最好的。
(四)背景关联
“指点江山”一句是下半阙的点睛之句。结合当时的社会背景,中国饱受“三座大山”的压迫,而此句体现了毛泽东目空一切反动军阀,坚信祖国河山会壮美依旧,以天下为己任的家国情怀。其中“指点江山”指纵论国家大事,并非真正的江河和山川。正如《沁园春·雪》一词中,“江山如此多娇”中的“江山”也暗喻“国家”。许译和李译均采用了直译的方法,许译为“pointing to stream and hill”,李译为“pointing to river and hill”,显然,两译文都脱离了历史背景,容易令外国读者产生误解。而辜译则使用意译的方法,译为“criticized the state affairs”,更能显示出当时的社会背景,诠释出了原词所隐喻的信息。而“激扬文字”则是指发表文章对旧势力进行批判并宣扬革命新思想,翻译时同样不能脱离此背景。许译“writing is blame or praise”,用“or”一词将原词背景中的辩证关系充分体现了出来,可谓精妙。辜译“with vigorous strokes of the pen”及李译“writing with good skill”只译出了字面意思,没有关联历史背景。
三、结语
通过比较赏析《沁园春·长沙》三个英译本在意境、韵律、句法、背景四个方面对四字词的翻译方法,许译更加注重诗词的格律,在翻译的灵活性上更胜一筹,但不免有因过度注重押韵而漏译原文本义的地方;辜译多采用直译的方法,内容上最为忠实于原文,但字数略多,脱离了原文的形式;李译尽量走进毛泽东,但不超越毛泽东,尽量避免或减少译者的介入,形式上最贴合原文。总体来讲,许渊冲、辜正坤、李正栓三位学者的译作虽在翻译上的侧重点不同,但都表现出了毛泽东诗词的艺术特色,都是优秀的翻译作品,值得翻译者学习与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