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现象级荒诞喜剧《无名之辈》的成功因素

没有IP基础,没有流量明星,没有大牌导演……"三无产品"的《无名之辈》却有好故事、好演员、好观众,成为2018年度票房黑马。回顾《无名之辈》的逆袭之路,它的"走红"不免给人意外之喜。哀而不伤,荒诞却温情,好笑又让人落泪,构成一群无名之辈的"浮世绘"。本文试图从叙事结构、风格特色、人物形象和口碑营销四个方面出发,全方位剖析《无名之辈》逆袭为现象级影片的成功因素。

一.多线叙事结构为影片谋篇布局

主线以"落魄保安"为主,他在寻枪的过程中串联起所有人物。马先勇因早年的一场酒后驾车,他失去了妻子,妹妹变残疾,女儿从此疏远,同时也丢了那份他最为看中的协警工作。但是马先勇对于当协警这一目标从未想过放弃,他在工地中找出一把枪,本以为可以此将功补过,谁料枪丢了,于是踏上了寻枪之路。

副线以"憨匪"为主,不是最长的但相对最完整的一条故事线,主要串联"瘫痪毒舌女"、"按摩女"。"眼镜"和"大头"这对患难与共的兄弟一心想大事,于是选择抢劫手机店,逃跑途中误入身瘫痪的毒舌女家,结果两个携带真枪的"悍匪"却被一心求死的毒舌女玩弄于股掌之中。除此之外,还有一条"隐线"马先勇的雇主高明,他欠巨债丢下儿子带着真爱小三跑路。债主则准备用开追悼会的方式来逼他露面,他的儿子要去赴宴替父亲找回颜面。最后,一场不可避免的血拼就是三条故事线的汇聚点。

在一个貌似平常的日子里,不同轨迹上的小人物齐聚一堂发生的一幕幕令人啼笑皆非的荒诞喜剧。故事发生在一座山间小城中,围绕着一场滑稽未果持枪抢劫案展开,采用多线索交叉并行的叙事结构把一群毫不相干的无名之辈联系起来,所有情节环环相扣,步步为营。全片靠一把丢失的"枪"起承转合,没有太多的漏洞,几乎是一气呵成。这把"枪"某种程度上寓意着所有人内心都希望找到的一个出口,最后烟花与枪声的错位齐鸣,可谓是恰到好处的点睛之笔。

二.高超的黑色幽默构成荒诞喜剧

"荒诞"(absurdity)一词最初来自拉丁语Surdus,后引申为人与人之间的不能沟通或人与环境之间的根本失调。从美学概念上看,荒诞作为一种审美形态,是西方现代社会与现代文化相结合的产物,其哲学基础是存在主义。按照存在主义的观点,"荒诞"是上帝"死"后现代人的基本处境。在萨特那里,表现为人的生存的无意义,在加缪那里,表现在西西福斯式的悲剧,在卡夫卡那里,表现为异化、孤独、徒劳和负罪……通过对现实中荒诞人生实践以审美的方式进行反思和批判,从本质上看,荒诞透过喜的表面而抵达悲的内核,展现与人敌对的冲突和矛盾。因此,荒诞是对人生的无意义的虚无性的审美感悟。

国产黑色喜剧经典电影非宁浩的《疯狂的石头》莫属,而《无名之辈》亦属于此类影片中的上乘之作,且更赋有荒诞不经之感。黑色幽默风格的荒诞喜剧是导演饶晓志一早就给影片定下的基调,正因为如此,很多观众表示前半场开怀大笑,后半场却咂摸出了阵阵悲凉。电影说的是小人物的悲哀,却用了黑色幽默的手法,让观众捧腹大笑,电影一开场就给大家来了个猝不及防的笑点。一场很不走心的抢劫,刚要发动逃跑,摩托车就飞到了树上。看到后面才知道抢劫的不是银行而是隔壁手机店,更搞笑的是好不容易抢了一堆手机,回去才发现全是模型。一系列忍俊不禁的笑点徐徐展开,进而构成黑色幽默,荒诞性自然呈现出来。此外,影片中的诙谐幽默还得益于大量运用韵味十足的贵州方言,把口语特色精妙地化入剧情,产生了生动形象的听觉效果,因为方言中往往存在许多普通话无法表达出来的人物性格和生活趣味。

三.典型人物形象搭配精湛的演技

正如片名为"无名之辈",这是一部将镜头对准生活里平凡的小人物的电影。通过人物群像的刻画与描写,在此之中涉及众多性格鲜明的人物。难能可贵之处在于每一位演员的演技都是超高水准,在此验证了一个真理,即典型人物与精湛表演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就人物设置而言,持枪抢劫的憨匪、高位截瘫的悍妇、酒驾肇事的"协警"、抛妻弃子的"老赖"、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聚众滋事的债主,这些标签化的人物本身就极具荒诞性,构成了电影走红的必要元素。每个人物都有鲜明的个性特点和明确的行事动机,以及他们在故事里的高光时刻。"眼镜"、"大头"、马嘉旗等人物从不同的方面被生活狠狠击打,无力感、恐惧感、迷惘感无时无刻地侵袭着这群"无名之辈",于是选择愤怒或暗自较劲,反抗或妥协进行自我伪装。看似跳梁小丑的他们滑稽而荒诞,但每个人的内心都隐藏着悲喜和渴望,而这些角色加在一起汇成了生活中方方面面的"无名之辈",在现实中的观众分别可以对号入座。

从演员表现来看,电影由陈建斌、任素汐、潘斌龙、章宇、王砚辉、九孔、邓恩熙主演,他们都不是流量明星,但统统都是实力派,把每个角色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都诠释得精准到位,为整部影片增添了许多质感同时为影片品质提供了基础保障。陈建斌的演技成熟老练、任素汐的表现自然真实、章宇的风格不拘小节……令人印象深刻的桥段有很多,譬如大雨中"大头"与兄弟"眼镜"的决裂,"眼镜"为马嘉旗画下的那一副"我想陪你走余下的桥"的画、马先勇奋不顾身为女儿挡下的那一枪……从人物的言辞里可以感受到内心的无力感和许多不言而喻的复杂情绪,笑点到泪点的过渡让我们真切感受到每个演员的用心塑造。

四.良好口碑发酵成自来水式营销

正如此前所述,《无名之辈》在"内核"方面都可圈可点,加上口碑的外在"助攻",成就了小成本影片的高票房。在面对好莱坞的进口大片和强明星阵容的商业大片前后夹击的严峻形势下,两部同类型的国产小成本影片凭借"高口碑"这一致胜法宝从而涌现出一大波"自来水",最终纷纷突围成功。"自来水"一词最早出现在电影《战狼》上映之时,《大圣归来》声称"如果有水军的话,那也是自来水"。后被粉丝以及媒体广泛运用,指代免费水军,取"自发而来的水军"之意,为了区别对应那些为推广而被雇佣的营销水军。"自来水"式的营销实际上也就是口碑的病毒式传播。2018年暑期档的《我不是药神》最终斩获31亿票房,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良好的口碑传播。但实际上,并非所有优质影片都能如此幸运,单纯地依靠口口相传而获得理想的票房成绩。《无名之辈》能取得胜利实属意料之外,比其稍晚半个月上映的曹保平电影作品《狗十三》艺术创作水准也属上乘,但是票房惨淡。所以从这个角度上看,"自来水"的力量无比之大,它可以创造一个又一个票房神话。

"年度最佳国产片"、"好演员的春天"、"年度黑马"、"笑中带泪"……各种赞美之词足以证明《无名之辈》极大程度上满足了广大受众的"期待视野",观影热情被激发后为《无名之辈》加砖打榜,以一种决不能错过好电影的声势迅速占领微博、微信等社交媒体。《无名之辈》最终凭借自来水式的口碑营销脱颖而出,也让我们再次看到了有欢笑、有眼泪、有故事、有力量的优质电影符合大众的审美眼光,讲究艺术表达的电影具备广阔的受众市场。

五.结语

影片结尾所呈现出的"大团圆"令人感到欣慰,因为大家最终都走向和解,爱与善良是每个小人物身上的闪光点,细微的美好让影片具备了温情的、积极向上的力量。但结局也具有些许荒诞讽刺的意味,充满了喜剧之外的悲剧氛围。"眼镜"胡广生的枪声与烟花声融为一体,被警察抓获后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耍老子",望着夜空中绽放的礼花,憨匪二人哽咽抽泣。而"眼镜"和"大头"这两个人物最可悲的地方在于"无知",持枪抢劫无论成功与否都是犯罪,何以称霸四方、改变命运？因此故事的结局在观众以为这群无名之辈最终找到归宿时,等待他们俩的注定是牢狱之灾,进一步表现了电影所传递的"人生如戏,笑着活下去"的寓意。

为了尊严而愤怒、疯狂、执着、刚强的无名之辈尽管微不足道,但他们身上闪现的那些微光,却称得上某种伟大。"你低头不说一句,你朝着黑暗走去,你住进混沌深海,你开始无望等待。"这首陈粒的《光》,既是《无名之辈》的插曲,也是群群众生的真实写照。如此一部感人至深的现实主义荒诞喜剧电影何以不成为票房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