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纳德与西敏:一次别离》的视听语言
随着伊朗政府相关文化政策的开放,许多导演更加关注了现实主义题材的创作以及对人性深刻的关怀。伊朗导演阿斯哈·法哈蒂自编自导的电影《纳德与西敏:一次别离》在21世纪给世界电影又一次带来了欣喜与颤动。电影真实的展示了普通民众的生活困境与朴素的矛盾情感,让全世界的人民通过电影了解到一个充满了动荡的国家和政权。
一.内心的拷问与艰难的选择
影片《纳德与西敏:一次别离》讲述的是两个伊朗家庭因为一场小的纠纷而进入法庭,影片题材的选择为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中的琐事。在影片的开头之处,主人公西敏想要带着自己的女儿特敏离开伊朗,西敏希望纳德能和她一起出国以便女儿能享受更好的教育。但是纳德却非常不同意,因为他还要照顾自己年迈并且老年痴呆的父亲。西敏与纳德在经过激烈的争辩以后并没有什么结果,两人在一次次的争吵后开始分居。因为西敏回到了自己的娘家,所以纳德雇佣了怀有身孕的保姆瑞茨来照顾自己老年痴呆的父亲。
有一天,在纳德下班回家后发现了自己的父亲被绑在了床上并且从床上摔了下来,而他请的保姆瑞茨却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等到瑞茨回家以后,纳德与她发生了激烈的争执,纳德一怒之下将瑞茨推出了家门,没想到怀孕的瑞茨竟然在第二天流产了,瑞茨将纳德告到了法庭,随着影片故事的逐渐推进,从此两个家庭都陷入到了无尽的法律争纷当中,影片中所有人的生活也因此陷入到了无边的麻烦之中。
电影中的每个人仿佛都有着自己无法摆脱的生存困境和感情烦扰。父亲纳德是伊朗社会中典型的中产阶级,他每天按时上下班,下班后回家照顾患病的父亲,给女儿辅导功课,生活的压力和重担让他喘不过气来,当他在给自己年迈的父亲洗澡时趴在父亲的脊背上痛哭,一切重负由此释放。母亲西敏是现代典型的职业女郎,她有自己的事业工作和生活圈,她坚持带着女儿去国外享受更好的教育资源,丈夫的极力反对女儿的拒绝都让西敏选择离开这个家庭。在丈夫纳德和保姆瑞茨对簿公堂时,西敏在犹豫和彷徨中选择为丈夫担保,因为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无人照顾。女儿特敏是整个事件的目睹着和见证人,透过小姑娘特敏的眼睛,我们看到了复杂的人性以及深重的社会问题。保姆瑞茨为了生存,即使怀有身孕但是依然选择要工作,在法庭上,面对被指控的危险以及失去孩子的痛苦,选择接受还是放弃赔偿金的念头一直左右着她。
二.紧张而又跳动的快速剪辑方式
在影片的第6分钟23秒到12分28秒中,就采用了十分精彩的快速剪辑镜头,本段共有69个镜头,人物视点的转化有31次。这样的剪辑方式让观众会有一种身临其境目不暇接的感觉。本段在拍摄手法上主要采用了手持摄影的方式,这样能更多的表现人物的心境,丰富画面的场面调度。手持摄影能够最大程度的让摄影机在空间中游动,最初为纪录片所用,但很快剧情片也学会了活用手提摄影机。
本段讲述的是纳德和西敏从法庭回来后,西敏准备收拾行李回娘家,离开家和纳德分居以此向纳德施压,与此同时纳德正在与前来应聘保姆的瑞茨进行交涉,纳德女儿西敏则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作业,默默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影片的6分23秒,镜头由特敏开始,对准了正在写着作业的特敏,而特敏的母亲西敏的影子却反射在特敏的玻璃上,特敏有点不解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这个片段以特敏的主观镜头开始,而女儿也是引起这场家庭纠纷的主要原因。母亲在玻璃上的投影也预示着这场家庭纠纷会走向一个无法挽回的局面,同时也强调了这个事件对女儿内心的影响。紧接着镜头跟随着在客厅快速走动的西敏,她将一个行李箱放到客厅准备到自己的卧室收拾行李,而客厅李坐着前来应聘保姆职位的瑞茨和她的女儿,这个镜头最大的关键在于引出了影片的关键人物女佣母女,同时也证实了西敏要分居的事实。这个镜头由保姆女儿的视角展开,她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家庭当中的每个人,形色匆匆的西敏以及中后景出现的正在给自己父亲刮胡子的纳德,这个镜头引出了影片的另一个重要的矛盾:阻碍西敏和纳德出国的痴呆父亲以及伊朗社会普遍存在的贫富差距。紧接着是西敏正在吃力的拉着自己装满衣服的行李箱,这个特写镜头暗示着西敏此刻内心的纠结和矛盾,到底应不应该离开这个家,但是为了自己女儿的教育问题,自己必须离开。西敏这时听到了保姆母女的谈话,她让特敏告诉自己的父亲保姆来了,她则继续收拾行李,而纳德和保姆的对话则是通过画外音的形式来表现的。画外音往往能使观众想象景框外的空间。镜头接着切换到西敏的主镜头,她看着正在给保姆介绍如何照顾自己父亲的纳德,接着西敏继续收拾行李,快速的穿梭在客厅与卧室之间,而略带模糊的镜头则是西敏观看纳德和女佣谈论正在讨论工钱以及保姆上班的时间点。
我们都知道手持摄影配合景深的变化以及丰富的场面调度,再加上画外音的综合运用可以让影片具有极为深刻的叙事效果。在上面的这个长镜头里,前景是正在收拾行李的西敏,背景是纳德和瑞茨在讨论工钱,此时的画面里瑞茨和纳德讨论工钱的画外音异常清晰,通过模糊的背景以及清晰的画外音让这个镜头显得更加有层次,也将西敏的真实心境表现的非常到位:她虽然想要离开这个家,但是对这个家还是有很多的不舍。这个镜头也为影片的另外一个矛盾即纳德和保姆瑞茨的矛盾埋下了伏笔。接着是西敏目送保姆母女离开,纳德和女儿讨论着如何使用洗衣机,预示着母亲对一个家庭的重要性,但是为了给纳德施压,她必须选择离开这个家庭。
之后是痴呆的父亲无意识的拉着西敏的胳膊不愿放开,不愿意让西敏离去,这是一个极为丰富并且很有深意的镜头:老人对一个完整的家庭也是十分渴望的,他自己也是十分无辜的。接下来是西敏拉起行李箱准备离开,但是扭头又去卧室里翻找了一盘CD,在即将走出家门的时候她问纳德自己是否可以将撒迦利安的CD带走,纳德面无表情的在门后面回答着想要哪盘随便拿,西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离开了家,女儿也呆呆的躲在玻璃后望着即将离去的母亲,影片的12分38秒,父亲躲在门后无力的抖动着双腿,低着头,满眼的无力感。
这场戏从女儿的镜头开始,又从女儿的镜头结束,纳德,西敏,特敏,瑞茨几个人物之间的来回切换极有表现力,直击观众的心灵深处。综上,这场戏的手持运动镜头以及主观镜头都极大的丰富了原本单调的场景和故事内容,也巧妙的建立了主要的人物关系,同时也引出了电影中最为重要的几组矛盾冲突,比如家庭危机、老人问题、贫富差距、宗教问题等等。
三.新现实主义美学与本土文化的完美融合
严格的审片制度以及政权的压制都让伊朗电影一直围绕着宗教和政权展开。以莫森·玛克玛尔巴夫和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为代表的几代导演就曾将新现实主义美学和伊朗的传统文化结合起来,本片的导演阿斯哈·法哈蒂也不例外,他继承了新现实主义的精神内涵,将自己的视角对准了伊朗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向观众展示了纳德和西敏的家庭矛盾,深刻的反映了处于道德和宗教矛盾中普通民众的无助无奈的困惑。
伊朗是一个信仰伊斯兰教的国家,《古兰经》作为伊斯兰教的经典,在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中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同时在影片中也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伊斯兰教要求穆斯林教徒们要无时无刻的信仰真主安拉,主张人民行善相信因果报应,宗教的力量对伊朗民众的生活都起着巨大的制约作用。
影片中的保姆瑞茨是一个典型的保守的穆斯林教徒,她的丈夫急需西敏一家的赔偿金来偿还外账。虽然金钱对瑞茨一家此时此刻非常重要,但是她主动找西敏坦白事实的真相即自己的流产可能是车祸造成,而不是纳敏推倒她,她害怕如果她收了钱财,会对自己的孩子带来灾难。这个片段真实的体现了宗教信仰对伊朗穆斯林生活的制约,真主安拉在穆斯林们心中的地位永远是至高无上并且神圣不可侵犯的。
新现实主义电影的核心"还我普通人",即将镜头的焦点对准普通的民众,而阿斯哈·法哈蒂自编自导的电影《纳德与西敏:一次别离》也将自己的视角对准了日常生活中普通的伊朗民众,并在影片中巧妙的融合了伊朗本土的宗教文化,同时也向观者描绘了一个伊朗社会真实的画卷,将普通伊朗家庭的生活在道德和宗教的矛盾中的无奈刻画的淋漓尽致。
四.结语
阿斯哈·法哈蒂的电影《纳德与西敏:一次别离》既没有绚丽的丰富的场面,也没有精彩绝伦的特技效果,而是通过一种客观冷静的长镜头以及快速紧张的剪辑方式将新现实主义与伊朗本土文化相结合,用一种非常柔和的缓慢的叙事方式将一个沉重的社会问题反映到一件普通的家庭小事上,他在展现伊朗本土文化的同时,也表达了普通民众深刻的人文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