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渊冲“三美论”关照下金陵判词的翻译
一、引言
《红楼梦》是一部蕴含丰富文化的小说,第五回的金陵判词更是解读全书的关键,它构建了全书的艺术框架,深化了主题思想,塑造了典型形象,暗示了人物命运。金陵判词共14首,描述了15位女子。这些判词语言精练,同时运用了大量修辞手法。如何将这些修辞手法所表现的内容生动地翻译出来,是对翻译工作者极大地挑战。下面我们利用许渊冲的“三美论”,通过比较分析金陵判词原文及杨宪益、戴乃迭译本和霍克斯译本,来考察汉语中的音美、意美和形美,如何传递到英语文化中去。
二、许渊冲“三美论”概述
许渊冲教授一直致力于中国古典名著的翻译,并在长期的翻译实践和理论研究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独创性理论,在翻译理论上创立了“三美论”,即意美、音美、形美,并主张首先追求意美,其次求音美,再次求形美。
意美是诗歌美得最高境界,是音美和形美得最终目的和归宿。为了传达“意美”,可以选择和原文意似的绝妙好词,可以借用英美诗人喜见乐闻的词汇,还可以借助音美、形美来表达原文的意美(许渊冲,2006)。
诗要有节调、押韵、顺口、好听,这就是诗词的音美(许渊冲,2006)。许渊冲在翻译中很讲求押韵和句数,即拥有原文严谨的结构和华丽的美感。
在展现“形美”方面,许渊冲讲求诗行长短,诗句的对仗,词句的重复,最好能够做到形似,至少要大体整齐。
总体来说,许渊冲先生的“三美论”对诗歌翻译,尤其是对中国古代诗歌翻译有极大的指导作用。
三、从“三美论”看金陵判词的翻译
金陵判词都是严格的对偶句(五言或七律),并采用严格的韵脚abcb、aaba甚至aaaa的韵脚。我国美学家朱光潜认为:文字传神,大半靠声音节奏。汉英两种不同的音系系统皆如此(刘婧,2003),如晴雯的判词: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
心比天高,身为下贱。
风流灵巧招人怨。
寿夭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此判词为我们呈现了晴雯的品格、地位及其悲惨遭遇。此判词押“an”韵,晴雯的名字巧妙地藏于第一句中,而且月、云、易三字都以声母y开头。霍译相应的译文为:
Seldom the moon shines in a cloudless sky,
And days of brightness all too soon pass by.
A noble and aspring mind
In a base-born frame confined,
Your charm and wit did only hatred gain,
And in the end you were by slanders slain,
Your gentle lord’s solicitude in vain.
译文与原文句数一致。整个译文押aa bb ccc 韵,为此译者将第五六句调整为倒装句,而且第一句中的三个单词seldom shines sky 押头韵,体现了英语的音韵美,读来朗朗上口。
但其中“霁月难逢,彩云易散”这一句含有两层意义,第一层:霁月,为“晴”字。彩云,又称为“雯”,在这里暗指睛雯;第二层意思:难逢的景象与容易飘散的云彩相衬,寓意睛雯的命运将是悲惨的。杨宪益对此句的翻译是:A clear moon is rarely met with, Bright clouds are easily scuttered. 霍杨俩人的翻译均无法表达原文的文化内涵和古典诗歌的寓意,没法使人产生诸多的联想,无法体现出原文的意美。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在译汉语诗歌时,如何较好的传达意美是比较困难的。因为汉语诗歌是文学中的文学,诗歌这种精炼却又丰富的语言所造成的意美对译者的要求更高。如第九首对贾迎春的判词: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
杨译:For husband she will have a mountain wolf,
His object gained he ruthlessly berates her;
Fair bloom, sweet willow in a golden bower,
Too soon a rude awakening awaits her.
霍译: Paired with a brute like the wolf in the old fable,
Who on his saviour turned when he was able,
To cruelty not used, your gentle heart
Shall, in a twelvemonth only, break apart.
第一句中“中山狼”指恩将仇报的人。“中山狼”的指称对象并不为译语文化所熟悉,所以杨译的“mountain wolf”似不够妥当,只向读者表达了狼凶狠残恶的本性一面,而失去了它在典故中的意义。霍译为“the wolf in the old fable”,使读者能感觉到此处的“狼”应有某种特殊的含义,尽管也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典故的文化缺失。第四句中“赴黄粱”指代“死去”。杨氏把“黄粱”译为“a rude wakening”,符合这一典故的本意,但“awakening”却没有表达出迎春受尽折磨而死的的意思。霍氏的“heart break apart”比较委婉的表达了“死去”的意思,但是“黄粱”这一典故却无法表达了。
由于中西文化与语言的差异,霍杨的译文在内容与形式上都不同程度做出了让步,尽可能忠于原文。比如金陵判词中委婉语言的翻译。判词中多次谈到死亡,作者均以委婉的方式提出,如香菱的判词:
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
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
杨译:Sweet is she as the lotus in flower,
Yet none so sorely oppressed;
After the growth of a lonely tree in two soils
Her sweet soul will be dispatched to its final rest.
霍译:Your stem grew from a noble lotus toot,
Yet your life passed, poor flower, in low repute.
The day two earths shall bear a single tree,
Your soul must fly home to its own country.
“致使香魂返故乡”中,故乡指灵魂归属地。返故乡即死亡。霍杨的翻译都采取了英语委婉的乎法,恰当地表达了原文的含蓄。虽然两译文都没有按照原诗aaba的韵式,但都符合英语习惯。此外,古汉语诗词句与句之间相对独立,依靠内在逻辑联系在一起。而英语诗歌却常常一句连跨数行,每句不独立完整(王静,2001)。因此在汉译英时,译者常把上下句连在一起。如此例香菱的判词中,霍杨两人在第一、二行诗间都用了连词yet使上下两行连成一句,又分别用连词after 及名词 the day 把三、四行连成一句,使译文自然紧凑。
四、结语
汉语诗词作为一种凝练精粹内涵丰富的文学载体,集音美、意美、形美于一体,它的魅力体现在其整体表现出的精神,而不是单个字词的组合。汉语重意合,英语重形合,由于语言和文化的限制,要在翻译中达到完全对等是不可能的,内容和形式的矛盾难以统一。比较金陵判词的原文和两个译文,我们发现原文的三美,尤其是意美,很难体现到译文中去。分析他们的得失,我们认识到,译者不仅要有扎实的语言功底及对原文的透彻理解,更要能够透过语言现象看到其深层的文化内涵。译者为把三美传递给读者付出了巨大努力,也为我们开辟了道路,提供了许多可借鉴的经验,我们应该积极努力,将中国文化展现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