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像学与舞蹈实践的“跨界互助”路径研究

艺术史是一项研究艺术特定历史的人文学科，是两部分的集合体：一是研究和分析历史上艺术相关的所有内容，即研究艺术历史本身，侧重厚重的历史内容；另一是分析历史上出现的艺术现象，总结为理论，用理论反观历史和人文，侧重提炼出的研究方法和手段，两部分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文章仅以艺术史中图像学理论为研究素材，以舞蹈实践发展为视角与目的，联系图像学研究理论与舞蹈编创，旨在总结出可行性实践方法。

1.图像学研究

图像学研究是艺术史中的一项重要研究理论，是从图像的实际视觉呈现入手，探索其画面表意，最后结合历史环境分析艺术作品的深层次表达的一种研究手段，着力研究图像与思想的关系，侧重研究同一母题在不同时代的变化。

图像学包含图像志和现代图像学，图像志的出现早于现代图像学，指对图像的客观描述，相对而言图像学更为复杂深刻，主要是将图像抽象为理论，二者有不同侧重，在图像学中不是完全割裂的两种概念，二者相互渗透，历时共存。一般意义上，通过潘洛夫斯基提出的三个阶段来进行分层研究会相对清晰，三个层次分别是：前图像志分析、图像志分析、图像学分析。前图像志分析指借助史实和个人经历经验的“对质”，描述出的客观的视觉资料及母题，是感性的对作品形式的感受阶段；图像志分析指通过动作识别到其所在的历史文化地域和所产生的历史环境及相关事件人物，是从物质现实转向到文献知识层面，进而分离出作品主题，是理性的识别对比阶段；图像学分析探寻作品内在的真正表达意图，从研究作品转向为研究人（艺术家）。

在当代大量艺术和文化已然发生“图像转向”的当下，图像学研究与各门类艺术的“互助”研究空缺被发现，各学科适应社会发展，欲推动自身门类艺术的现代化发展，亦有借助图像学进行本学科研究的文献浮现。经调查，除大量与美术各专业相关的研究外，还出现图像学与音乐、产品设计、电影传媒等多学科的结合研究。 

2.其他艺术与图像学的“互助”

冯楚然在论文《音乐图像学视域下的艺术课程跨学科教学》中提出“音乐图像学”与音乐学科教育之间的“互助”。其提出以历史中留存的大量敦煌壁画、同时期雕塑等无声画面作为的研究素材，运用图像学的研究方法，通过将相关壁画临摹、乐器演奏、舞蹈作品欣赏、故事讲述等多种跨学科形式融入音乐课堂中的方法，促进学生核心素养的形成和发展。该研究主要借助了图像学研究的第一阶段前图像志分析，将图像中自然层面的景观以学科为单位提取出来，再将各学科对此的研究成果展示给学生，创新提出从多学科视角解释同一作品以扩展学生全面发展的综合能力。

赵哲和魏源良在《图像学视域下雷州半岛文化在纸品包装的运用》中提出“图像学”与非遗地域的纸品包装设计之间的文化“互助”。该篇论文表达了将雷州半岛最具特色的文化主题和图像视觉语言运用在纸品包装设计上的创新思路和文化价值，欲将带有雷州半岛文化和情感且现代化重构后的寓意性图像运用在纸品包装的设计上，达到从视觉上传递非遗信息进而潜移默化增强人们民族自信的目的。该研究主要运用了图像学研究中的第二阶段图像志分析，运用“图像寓意”概念知识性地用直观视觉图像代表其背后的厚重传统非遗文化，贴合大众习惯灵魂化图像，达到较好宣传非遗传统文化的艺术实践。

王懿靖在《浅析小津安二郎电影中的“家庭”图像—以〈东京物语〉为例》中运用“图像学分析方法”与电影鉴赏的“互助”，分析《东京物语》中的前图像志分析之电影母题——家庭关系、图像志分析之主题——家庭在观念的解体导致矛盾产生、图像学分析之作者欲表达观念——以二战后传统家庭制度被颠覆下人情冷暖的变化，表达作者对特定时期历史的反思与回应。该研究是运用图像学研究三阶段由大到小、由共性到个性的“母题——主题——观念”作品内容探讨，以作品风格研究作者思想，整体研究内容侧重图像学研究第三阶段图像学分析。

钱毅和崔浩男在《基于图像学理论的人物照片档案开发利用研究》中提出“图像学分析理论”与人物档案资源搜索智慧化的“互助”。该论文提出将图像学三阶段运行方法运用在人物识别系统上，通过图像学三阶段达到认人——识人——用人，从原先的简单罗列式思维转化为用照片“讲故事”的照片档案资源“活化”。该研究萃取了图像学研究每一阶段的“主要职能”直观自然视觉——知识化解析——人的思想研究，将三阶段一体化运用其功能性价值达到智慧化人物档案搜索系统的目的。

赵澄在《徐悲鸿研究的图像学新象》中提出图像学与人物史学之间的印证“互助”。该论文指出《徐悲鸿传》这部著作中使用了图像学的手法，通过按照时间顺序收集徐志摩生活轨迹的相关图像以图叙事，在空缺处再发掘文献史料填充时间链条，最后再进行整合修订还原历史试探性提出徐悲鸿在某一时期产生的想法及学科观点，使用这三步来挖掘历史中更多真相与史实，帮助美术史学科的史料补缺。该研究依旧使用了图像学三阶段一体化的手法，运用图像与文献的互证给美术史做修补工作，与上一一体化论文的不同点在于其是以三阶段一体化方法进行“扩充填补”工作，目的是填补，宏观上是拉长体量，上一论文是萃取三阶段的主要功能，目的是辨别，宏观上是缩短体量。

 综上，在本文罗列的图像学与其他学科的“互助”论文中，可将研究方法倾向总结为单一阶段的具象化研究和三阶段一体化的整体性研究，其中单一阶段研究有：侧向前图像志分析的两个角度，分别是多学科视角分析同一类作品和解构前图像志分析发展自身学科优势；侧向图像志分析的运用“图像寓意”宣传文化的角度；侧向图像学分析的“母题——主题——观念”三阶段进行内容解读的角度。其中三阶段一体化研究有：功能萃取式（将图像学研究三阶段功能性提纯）和补充延长式（运用图像学研究三阶段填补互证）。

3.图像学研究在舞台实践之舞蹈编创的应用方向

  经查询资料显示，图像学与舞蹈艺术的“互助”研究大部分的对象为中国古代舞蹈。并且舞蹈作为以肢体表达的艺术，业内学者在研究中国舞蹈史中的古代传统舞蹈时，更多在意的是图像学第一阶段前图像志分析和第二阶段图像志分析，分别研究古代传统舞蹈的外在特征和舞蹈产生的社会形态及人们的精神思想两方面。由此可见，目前业内对舞蹈与图像学的“互助”研究视角较为单一，仅将视线集中于用图像学丰富古代传统舞蹈的形态和史境上，在单一阶段和三阶段一体化的方法论中还存在大量研究空缺，作用在舞台实践方法论上的相关研究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运用图像学研究舞台实践之舞蹈编创方向，需以舞蹈为主体，方法理论为工具。首先，将图像学理论置换为舞蹈艺术中惯用的术语：前图像志分析是视觉上对画面的准确描述，对应于舞蹈作品中的形象、画面、形式、题材、情节等；图像志分析是对应图像运用可查阅文献进行知识性解码，对应舞蹈艺术中的大语境、表意性动作、符号道具、舞蹈种类等；图像学分析是跳出作品情节表达，瞩目于创造者真正想表达的观念，往往需结合创作时期的社会形态推测创作者的本质意图，对应舞蹈作品中的观念、立意、作者表达风格等。其次，笔者在第二章中提到图像学研究可运用单一阶段和三阶段一体化的两种研究手段，舞台实践中舞蹈编创与图像学的研究“互助”亦可以其为研究方向，由此可分为舞蹈编创与前图像志分析、舞蹈编创与图像志分析、舞蹈编创与图像学分析、舞蹈编创与三阶一体四个角度的研究。 

3.1舞蹈编创与前图像志分析

前图像志分析侧重于在视觉自然层面的观察，欲将舞蹈艺术与前图像志分析结合，可分为对前图像志分析的整体运用和按需解构运用。从整体运用上，可用自身语言体系表达其他艺术形态，并从中传达编导新观念，这一方法总结为整体式“舞蹈的跨艺术表述”；按需解构式运用则是以编导思路为主要脉络，在舞蹈作品中需要某种特定表达时，采用直接融入其他艺术品或使用其他艺术创作形式的手段进行舞蹈扩展表达，该方法总结为解构式“其他艺术的符号式借用”。

“舞蹈的跨艺术表述”将舞蹈作品的语境或者形象置换为其他艺术的作品，让舞蹈作品的人物沉浸于其他艺术（绘画、电影、武术等）的经典作品之中，从舞蹈视角进行新的现代化表达，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达到一加一大于一的效果。

“其他艺术的符号式借用”指“按需用物”，使其他艺术作品的某一部分（人物、题材、情节、作品本身、画面等任意一点）放置于舞蹈作品之中，帮助作品表达编导观念。用法之一：在舞蹈作品编创时，可将其他视觉艺术的前图像志分析中的某一项观察，以表述功能运用在舞蹈语汇之间。 

3.2舞蹈编创与图像志分析

图像志分析侧重于对图像的知识性解析，舞蹈艺术一定程度上可通过感官给观众带来身临其境的生理感受，而要使观众快速进入舞蹈世界需进行“造境”设计，如红色舞蹈作品需要造战争场面、汉唐舞蹈需要造宫廷场面，由此可见舞蹈造境造的是故事发生的历史场景，这一点与图像志分析中历史场景的识别有异曲同工之妙，舞蹈作品中造境往往需要真实史实的支撑，此时找到相同历史时期的图像进行舞蹈化改造和意境式呈现是舞蹈造境的可行方法之一，此方法可总结为“史实图像的意境式筛选”。

该方法除造境功能外，还可根据历史真实图像找到人物特征，更好塑造丰满的人物形象，且只有沉浸到历史语境中，才能够共情人物、找到人物行动的真实逻辑。所以，该方法对于舞蹈编创来讲，在造境、人物形象刻画、还原历史发生逻辑等有着重大意义，且能使人们了解更多史实，激发集体记忆，引发对历史人物及事件的思考和共情；对于艺术史来讲，也能再现历史情景，从而顺应事件人物引发更多思考。

3.3舞蹈编创与图像学分析

 图像学分析侧重创作的本质原因，是跳出作品本身关注创作时期和艺术家，也可以说是关注观念的输出。将视线集中于舞蹈编导实践，这两点包括艺术家和社会环境两方面，可以侧重于研究同一时代各类艺术家的创作主题共同点和不同时代同一题材的艺术形式差异性两点，即研究时代共响的主题和同一题材不同时代的表现手段，以此发现时代关注点和审美潮流，引发自主思考进行舞蹈表达，此方法可总结为“时代潮流的自发性感悟”。

再有，可结合其他艺术在历史时期遗留的图像和文献，解析出其反映的当时社会环境及传统文化，进行传统文化的现代化舞蹈表达，达到保留文化遗迹和现代化表达的目的，此方法总结为“历史遗留文化的现代化表达”。 

3.4舞蹈编创与三阶一体

前文解析出三阶一体分为功能萃取式和补充延长式两方向，功能萃取式指合理运用每一阶段的主要功能，最后将三阶段萃取出的结果视为一整体进行研究分析；补充延长式指以三阶段收集的资料为脉络框架，经过文献的补充形成更完整的材料。这两种方法在舞蹈编导中可融合运用，由于舞蹈是作为拙于叙事长于抒情的表达艺术，所以可以结合功能萃取式的精和补充延长式的满，达到精于叙事满于抒情的整体结构。

舞蹈编创往往需要从生活中提取动作素材进行艺术美化和重组，形成形象动作、情绪表意性动作、立意表达性动作进而组合成完整舞蹈结构，图像学研究理论的三阶一体方法可对这三类动作进行区分和填补。首先，运用功能萃取式方法，图像学第一阶段前图像志分析功能主要在“认形”，第二阶段图像志分析功能主要在“表意”，第三阶段图像志分析功能主要在“意图”，将这三者运用在舞蹈编创的素材筛选上，可对应为形筛——意筛——华筛，形筛指以形态上具：有美感、有结构、好发展、独特四标准的动作；意筛指以具：有主题表达，有形象两标准的动作；华筛指具：表达立意，推动作品观念升华两标准的动作。此方法能够以简洁地三步法筛选素材，浓缩搜集动作素材的步骤。

然而，此方法只能筛选出大部分有艺术性和表意性的动作，从舞蹈作品的结构上分析，少量的表意性动作连接起来可形成叙事的框架，而舞蹈中还需要大量情绪性动作补充在叙事框架之内，使作品更饱满完整且能充分发挥舞蹈抒情优势。此时，补充延长式可通过在形筛阶段中补充动律（情绪动作大多由动律发展而来）；在意筛阶段补充有抒情倾向的动作；在华筛阶段补充符合立意动作产生的缘由（有利于结构逻辑）。由此，经过功能萃取式的简洁步骤和补充延长式的针对性补充，具有方法理论的舞蹈编创的素材收集会变得更加高效。此方法总结为“素材收集的图像学三阶一体理论”。

4.结语

该研究注目于舞台实践中舞蹈编创方向与艺术史中图像学研究理论的“艺术互助”，文章对其他艺术与图像学“互助”的部分论文进行分析提炼，产出一套研究其他艺术与图像学“互助”的理论框架，并将其运用在舞蹈编创的实践方法研究中，试探性提出“舞蹈的跨艺术表述”“其他艺术的符号式借用”“史实图像的意境式筛选”“时代潮流的自发性感悟”“历史遗留文化的现代化表达”“素材收集的图像学三阶一体理论”六项舞蹈编创与图像学“互助”的研究新方向。然图像学研究仅为艺术史研究理论中的一项，在艺术史这个工具箱内还含有大量值得剖析研究的理论，如符号学、女性主义、艺术心理学、阐释学等，在“艺术互助”成为艺术“扩容”发展高效路径之一的当下，艺术史方法理论与舞蹈艺术“互助”的研究极具价值意义，笔者欲通过该研究给业内相关学者提供初步的研究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