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探互联网时代私纪录片的审美价值
私纪录片这一概念的出现,使得纪录片表现出别具一格的创作手法和艺术风格,摄影机开始对准自我,纪录电影由宏大的叙事背景转向更为私密小众的话语主题,让艺术与受众的心理真实距离逐渐消失。创作者淡化了对事件社会意义上的探索发现,而是转变为更具有个体话语权的表达,用一种碎片化的、更为私密性的题材体现其意义与主题。
在这个互联网盛行的时代,私纪录片所构建的私密空间被打破,受众的窥私心理一步步走向极端。自媒体时代催生了多种社交媒体的运营,直播软件也如雨后春笋,它具备拍摄方式简便、传播时效更为迅速等特征。大众开始倾向于利用网络媒介的传播表达自我,甚至满足自我,私人领域变得公众化,自媒体则成为这个公众化的载体,使得社会的多元价值观对传统道德、价值观及秩序的消解和冲击,暴露和窥视日益成为一种流行文化现象。本文旨在揭露这一现象问题,并探讨互联网时代下私纪录片所体现出新的审美价值。
一、传统私纪录片的审美特征
传统私纪录片将本该对准社会历史、对准政治文化的镜头对准了创作者自己,审美形态从外延转变成自省,除了追求以非虚构电影的方式呈现真实世界之外,私纪录片更追求于创作者与受众心理距离的接近性,利用影像探索个人的隐秘世界,形成一种特殊的审美心理。“以第一人称讲述,使纪录片接近于日记、散文,以及先锋派或实验电影/电视的面貌。重点从劝说变成了表达。影片所表达的内容,使制作者本人的观点以及他对事物的独特看法。这些个人话的表达与社会以及现实世界的表现相契合,使之成为一部纪录片。”从视听语言的角度来说,私纪录片的摄像机以第一人称的方式对准创作者的亲朋好友甚至其本人,有时以作者的个人叙述用画外音的方式对影像进行分析和解释,填充非虚构电影中与事件有关的知识和角色的心理,直接与观众产生对话。从心理层面来说,私纪录片的创作者毫不隐晦地制作着他们关于自己和自己世界观的叙述,当对准社会的镜头对准自我时,摄影机进入了一个封闭式的环境,留给受众思考的空间由向外扩散转变成向内深入,人们进入了反省时段,拍摄者也将话语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从纪录片的创作角度来看,导演成为影像产生的决定性动因,他毕生所学的美学与哲学、个人情感与意识形态都会在影像中有一定程度上的映射。很多纪录片创作者都会强调叙事的客观性,摄影机是“墙壁上的苍蝇”,影片中不容许夹杂个人情感,但倘若从纪录片的选材到剪辑整个过程来判断的话,导演的个人意识无疑会体现在影片中。
当影片中的被摄主体是导演熟识的人或物,甚至是自己时,创作者能更准确地把握影片的全方位动态,探究一个最简单直白的问题——“我是谁”或“你是谁”,这种个体意识最能引发受众的认同感,观众越来越习惯于从他人的故事中寻求自己的人生感悟,非理性主义对大脑的控制远胜于理性主义占有的比例。“群体从来不受理性的指引,毫无疑问,是幻觉引起的激情和愚顽,激励着人类走上了文明之路,在这方面人类的理性没有多大用处。作为支配着我们的无意识的力量的产物,这些幻觉无疑是必要的。”从精神分析的角度而言,弗洛伊德始终认为若人类在理性和意识的控制下去探究一个问题,那人类社会永远都得不到进步和发展,人不能总是保持在清醒思维状态下,欲望才是人的本质,它需要寻求一个发泄口,适当地进行发泄,才能满足于人类的精神世界。所以当受众本能地压抑自己的欲望后,他们发现纪录片中的人物正在做他想做却没做的事情,打破了他的常规而刺激了潜意识,这个时候他能品尝到一种替代性的满足感,让影片里的那个人成为他自己,让他自己去寻求那个基本问题,“我是谁?”
二、互联网时代私人领域公众化
随着数字技术、网络技术的发展,“第四媒体”盛行的时代,信息的传播方式与电视时代传统的传播方式截然不同,受众会主动选择甚至参与传播。私纪录片所创建的私人空间愈来愈向公众化转变,互联网时代下的私人领域出现过分暴露、隐私偷窥、欲望升级等现象,网络直播平台的兴起与推广就是受众选择与参与的结果,而自媒体的应运而生更是对这一现象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人这种高级动物配备了太多低级的属性,越是不允许看的人们越想看,越是不允许过界的人们越要去触碰,当达到目的窥探成功后必然会产生巨大的快感,久而久之酿成病症,便是所谓的“偷窥症”。在日常生活中,窥视他人的秘密是一件不容易实现的事情,但网络直播将窥视正大光明化,媒介成为了职业化的窥视者,正大光明地满足了受众窥视的快感。
在传统的私纪录片中,拍摄者会呈现出自主的参与模式,暴露出拍摄中“我”的介入,抛弃了客观立场,让自我存在的价值、所体验到的情感经历和躯体感知这些极其私密的话题呈现在荧幕上。所以,拍摄者让私纪录片带着鲜明的个人标签,让影片具有明显的个性与风格,每一部私纪录片都是无法复制再粘贴的。而互联网时代下,个人空间的私密属性已然被更改,公私之间的界限也不再分明,暴露成了时尚、窥私成了大众化的行为,特别是风靡一时的网络直播,利用便利的自媒体平台,将手机移动终端成为最简便的直播设备,技术和市场同步发展让人人都能做主播。生活化的直播方式和平民化的直播语言让每一场网络直播将私人空间曝光在千万受众面前,其内容包括吃饭睡觉、穿衣化妆、喝酒聊天、才艺展示等等,无实质性内容的网络直播却是每个主播最日常的生活方式,观看者可以线上与其互动交流,遇上喜欢的主播还可以送出虚拟物质奖励。网络直播将娱乐和利益最大化,掀起一场自编自导自演的全民狂欢盛宴。
受众在窥探的过程里会有这样一条规律:大多观众会不由自主地边看边骂,理智告诉他们这种直播节目完全就是“暴露”与“偷窥”的表现,但感性思想让他们无法毅然决然关掉电脑,越是有这样的矛盾存在,越让受众体验到了兴奋感,使得欲望与道德的战争总会前者胜出。观看电脑或手机是一个相对私人且放松的行为,所以受众会在一个较为私密的地方接受信息,在这种隐蔽的状态下人们本能的欲望会大大上升,偷窥的行为也就此产生。所以网络直播通过售卖私人空间,利用无意义的影像刺激受众的感官,导致其理性的丧失,审美价值的消解。
三、互联网时代私纪录片的审美价值
随着纪录片创作者的探索与实践,私纪录片呈现出更加广阔的发展道路,特别是在录像中,个人的表达日益增多,它不仅体现出自身的时代价值,更具备独特的审美体验。创作者不仅仅局限于在影片中体现日常生活里反常的心理动态,或有意暴露出自身的心理伤痛,除了一系列由家庭录像带组接的私纪录片模式之外,创作者会以自身角度看世界的方式在私纪录片中展现出关乎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问题,利用建构私人空间的道德观念和社会价值观体现私与公的转换。互联网时代下,网络传播已经成为主力军,私纪录片理应得到更为宽广的发展空间,它所构建来的私人领域具有后现代意味的时代价值,它的创作条件随着媒介技术的进步而降低,纪录片的话语权普及到每个人的手中,精英性与权威性的格局被打破,身份的转变形成了巨大的市场。特吕弗曾前瞻“未来的电影会比个人和自传小说还要更个人化,就好比是个人的表白或者是日记。年轻的电影工作者会用第一人称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并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与电影关联在一起。”
创作者就是纪录片中的主人公或参与者,他们极其自然地与外界触碰沟通、表现内部心理世界。私纪录片如同他们亲笔写下的“影像日记”,人们习惯于在日记中记录日常、评判周遭、剖析自我。这种公开化的“影像日记”是隐秘而真实的自我暴露,它可以帮助创作者深入探究自己的内心世界,倾诉烦恼宣泄个人情绪,甚至具有化解家庭矛盾、解决自我心理疾患的作用。但在互联网时代下,大众传播媒介构建了一个虚拟环境,以网络直播为代表的虚拟私人领域的个体价值被破坏,全民争做主播的当下,暴露泛滥,窥视成性。网络直播是消费社会下的产物,虽然能够受到商业利益的回报,但也引发了广泛的争议性。的确,精神食粮也成为了消费品中的一种,受众常常要为了获得快感而买单,但这种并不具有理性意味的消费要适可而止。泛滥可成灾,感性狂欢只是生活的调味品,而不是必需品。受众对大众传播媒介是有依赖性的,所以网络传播的内容是否真实而干净对于受众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传播者应该为其设置一道保护墙,避免纯净的心灵遭受欺骗,也不能被浮夸的传播内容歪曲灵魂。
四、结语
“纪录片通过视觉和听觉的手段为我们提供真实世界某部分的表面现象或者将其再现。它们支持或者代表某些个人、团体和机构的观点。同时也表达印象、提出建议、设置议题或者贡献他们自己的看法,并且试图说服我们,希望我们把他们的观点当作正确意见接受。”倘若私纪录片被娱乐和快感侵占时,它便失去了自己应有的价值。私纪录片并不是一个提供给受众窥探他人隐私的通道,也不是隐射现实家长里短的冗长电视剧,出色的纪录片不仅停留在简单的感官快活上,更是在文化中的审美、认知、教化功能上得以体现。纪录片的审美趋势由先锋性的精英文化逐渐向个体发展,话语权也由权威转向民众,对于“真实性”的话题探讨不再局限于影像的真实、故事的真实,而越来越倾向于心理真实。
在新媒体这一大时代环境下,私纪录片低成本、小制作的创作模式让越来越多的受众转变为创作者,网络传播除了让纪录片的发行变得更为简便快捷以外,创作者的表达也呈现出随意性和低俗性,利用感官符号快感的享受迎合受众、迎合市场,摒弃了纪录片应有的艺术性以及人文关怀。纪录片的人文关怀是其本质所决定的,对自身的关怀,以及对自身生存环境状态的关怀,是纪录片创作者所应该具备的能力和使命。笔者相信,正是在互联网盛行的当下,有新媒体的参与和自媒体的推波助澜,网络平台加强监管力度、实施净化措施,私纪录片的大众性与草根性将会得到显著提高,潜移默化地提升受众的审美水平,让私纪录片在互联网时代体现出新的价值,成为富有时代特色的媒介形式和艺术形式。